电影《七宗罪》中凯文·史派西所饰演的犯罪嫌疑人早先就是在图书馆苦读宗教方面的书,阅卷无数以后最终成为一名心思整密、技法精湛的变态杀手。因为成功人士没有空去图书馆,教授不认识去图书馆的路,学生只看教科书,领导又不需要有文化,图书馆从有的第一天起总是在面对那些反社会分子时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在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代里,知识最大的供应商正是图书馆。如果秦始皇活到今天,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图书馆烧掉。

在以色列平均每四千个人就有一个图书馆,这个比例和我学校的总人数除以图书馆的数量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以色列的四千个人中包括了刚出生的小孩、迟暮的老人、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和不认识字的文盲。

我以前经常去的一个图书馆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一点不像图书馆,反而更像一座养老院。一到夏天,每天进馆的人的平均年龄就要超过五十岁。老头们抱着纳凉心态而来,在桌上摊开一叠报纸或一本《故事会》,其实是作为催眠的道具,然后浑然睡去。暑假快结束的时候会有成群结队的中学生来到图书馆交流暑假生活,顺便完成暑期作业,这个时候你可以听到那些发生在这个夏天的事儿。学生里还有因为找不到约会场所只好跑来图书馆幽会的情侣,从曹雪芹一直聊到曹可凡,再从杜拉斯一路扯到杜蕾斯,惹得一旁性功能衰竭的老头们纷纷侧目。有时会碰到《七宗罪》里描写的反社会分子(抑或是一个文学青年)坐在你对面,他可以一整天不吃不喝,偶尔做做笔记,也会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偶尔也会有人出来挑战权威,公然拿出饭盒来就餐,结果可想而知。其实吃饭本身是没错的,但是弄得菜香四溢搞得一旁挨着饿看书的人不爽就不对了。

后来图书馆的人可能觉得进来睡觉人的比看书的还多,干脆禁止在图书馆内睡觉。假如我是一个外国人,我的感想便是第一,睡觉这种行为在中国会遭到禁止,第二,我会认为中国人很奇怪,喜欢跑去图书馆趴着睡觉。所以当有一天我被人以“图书馆内禁止睡觉”的理由弄醒时,我再一次地感受到自己的人权在这个国度遭到了侵犯,睡觉和喝水一样乃是人类最基本的权力(尽管这两种权力在我过往十多年的求学生涯中无数次地在课堂上被老师侵犯),只要不影响到其他人,我可以在任何一个我感到舒服的地方睡觉。后来当我得知在奥运会期间无数流浪汉因为睡觉的地方不对被驱逐出首都的时候,我甚至感到恼羞成怒,但是有人告诉我虽然他们没有影响到别人,但影响到了市容。